高考改革以来，英语不再是外语考试的唯一选择，可以选择的外语有日语、俄语、德语、法语、西班牙语等多种。

2023年，心雅报名参加了日本高考，在学日语之前，她的英语成绩只有40分左右，高考当天，她的日语成绩达到了115分，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

近年来，日语高考考生人数持续增长，且大部分班次在边远、经济落后的高中举行。一篇论文指出，小语种高考“农村包围城市”现象明显，且具有增长迅速的特点英语6000个基础单词，尤其是日语考生，已成为继英语之后第二大外语科目。

新雅初中时在农村读高中，英语基础很差，高中努力补课却收效甚微。为了实现上大学的梦想，她考虑过转艺术或体育专业，但学费要几万元，她不想给家里增加太大的经济负担。当学校建议英语成绩在90分以下的学生学习日语时，她得知只要交几千元学费就能获得“重头再来”的机会，这吸引了她。

曾在两所高中任教的日语老师余慧慧告诉九派新闻，在教育资源薄弱的地区，学校领导希望引入小语种，以提高本科率。他形容小语种高考或许不是一场检验成效的“实验”英语6000个基础单词，而是一场学生的“游戏”，考生们押上自己的精力和希望，希望获得上大学的筹码，结果好坏参半。

新雅正在做日语试卷。图/受访者提供

【1】无奈的英语表现

新雅从高一开始学日语，她上的是乡镇中学，包括她在内，只有七名学生有资格考上县里第一中学。她在乡镇中学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但到了县城后，成绩却排在最后一位。最让她吃不消的是英语，平均成绩只有40分。

“我能背诵，但考试时不能全部答对。”她说。她抄单词时，全都答对了，但同学们却嘲笑她抄袭。当妈妈来学校看她时，老师提到她的名字时，一点印象都没有，但当提到“倒数第一”时，老师马上意识到是她。有一次，老师当着全班第一名的面批评她，她一个人站在楼梯口哭了好久。

她开始从乐观转为自闭，每天去上课，上厕所，不愿意和别人交流，从小学开始就住在学校里，心雅一直很独立。上了县城一中后，她极度想家，每周都会回到爷爷奶奶身边。她回忆说，“也许那时是在寻找一个栖身之所。”

她不甘落后，在床上、在月光下的阳台上背课文，但觉得非常吃力，“初中英语基础没打好，成绩一点儿起色都没有。”为了实现上大学的梦想，她想过体育、艺术等途径，但每年要花费几万元，她担心会给家里带来经济压力。

最初，新雅是通过同学得知日本高考的消息的。“不及格全额退款”的条件和相对实惠的费用（6000元学费，包括教材和试卷）吸引了她。但告诉家人和老师后，只有妈妈支持她。老师对她说：“你是不是英语不好？学习能力差，各科都不行。”

心雅不顾反对，坚持抓住机会改变。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日语考试，考了149.5分（满分150分），总分提高了100分，总排名也明显提升。

“刚开始的课程很简单，学得越好，我就越有信心。我得到了积极的反馈，其他科目的成绩也提高了。”说起变化，她甚至连想家的情绪都减轻了，她不再是每周回家，而是每个月回家。

她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和堂兄弟们一起长大，因为她成绩好，所以爷爷总是先问她：“想吃什么？”

到了一中以后，老师的夸奖和格外的关心就消失了，但被分到日语班以后，我又恢复了这一切。

外界的关注成为滋养她的养料，让她变得更加积极向上。她说，这门外语是她上大学的希望。“当我觉得（成绩）无望的时候，一个方向出现了。”

余慧慧教授的日语课。图/受访者提供

【2】老师眼中的贫困班

林雪的情况也差不多，她从乡镇中学的尖子生英语6000个基础单词，到县里第一中学的倒数第一，英语平均分只有60分。不同的是，她早有心理准备英语6000个基础单词，“县里的孩子比较聪明，学习也比较刻苦，我倒数第一也是正常的。”

当她得知日本高考的消息后，便向父母寻求建议。父母的支持并没有让她下定决心，于是便向老师请教。但因为没有先例，老师也不清楚这条升学之路的具体情况，只说“需要额外的金钱、时间和精力，不建议”。

当她得知一位老师的孩子通过了日本大学入学考试并考入东北大学时，她爬了五层楼去找老师并得到了支持。现在回想起来高考选择小语种的农村学生：学日语成功提分，能体验大学生活很幸运，她深深感到当时自己被信息封锁了。

林雪感受到的最大变化，是课堂氛围。她记得，被分到日语班的那天，她特意挑了个自己喜欢的座位坐下，感觉自己“重新开始”了。

她用“压抑”这个词来形容以前的课堂，“下课后比上课时安静”。上课时，她能听到同学们回答问题的声音，但下课后，大家都一言不发，坐在座位上做作业。虽然日语课是老师眼里最差的一节课，但她感受到的氛围更活跃，同学们也感到很放松。因为经常一起看动漫，大家有了更多共同的兴趣和话题。

高考成绩公布当天，林雪日语成绩105分，考入一所民办二本大学日语专业，新雅日语成绩115分，总分550分左右，考入一所中文专业一本大学，这远远超出了她“考上大学”的预期。她回想起自己拿到录取通知书，成为家里第一个大学生的那一天，还有村里爷爷自豪的表情。

不过，并不是所有选择参加日语考试的学生都经历了明显的改变。同样是日语考生的文文表示，日语考试确实比英语考试简单、竞争程度较低，但自己对体育更感兴趣，并没有认真学习日语，因此成绩并没有提高。大学时，他主修休闲运动，工作后做了户外运动教练。对他来说，高考选择外语只是一个短暂的插曲，并没有为以后的学业或工作带来任何实质性的改变和影响。

余慧慧描述，小语种高考或许不是检验其有效性的“实验”，而是学生们的“游戏”，他们押注自己的精力和希望，希望获得考大学的筹码，结果好坏参半。

【3】本科生保留率

作者王晓莉发表论文《高中日语教师专业发展研究——以S省W高中为例》提到，作为小语种的日语课程生源近年来变化较大，生源整体质量相对较弱，加之民办机构成为主力军，受师资限制，开设日语课程的公立学校寥寥无几，一些民办机构则采取进入公立学校开班的模式。

与家住附近、有稳定工作的正规教师不同，机构教师每隔一两年就需要跨城市或跨省调动。“有些老师确实不能适应离家的生活。”余慧慧说，每次从家到学校，她都要先到省城的高铁站，再搭车到学校所在乡镇的公路口，然后在路边等车去镇上。

余慧慧每次上学都乘坐乡镇班车。图/受访者提供

她曾在两所学校任教，一所是皖北某县城第一中学，也是县里最好的高中，据说多年来本科率一直达到90%。与争创985、一流大学的班级不同，日语班被视为“全校最差的班级”，学校领导希望通过日本高考，保持学校本科率。

另一所高中则不同，它是台湾中部的一所乡镇中学。“这里日语班是重点班，但生源基数比县一中弱很多。”​​她算了一下，即便是重点班，每年也只有十几名学生考上本科线。学校实行全封闭式管理制度，班主任不仅要检查学生晚上睡眠情况，还要检查学生午休、练功情况。为了提高录取率，这所乡镇中学一直在积极尝试引进艺术、体育等特色班，对小语种的引进和推广也较为宽容。

林雪告诉九派新闻，她所学的日语班录取率大幅提升，学校也加大了小语种高考宣传力度，还新开设了俄语班。不过，一些通过小语种考入大学的学生认为英语更主流，对找工作更有帮助，于是又重新学英语。

被视为“成功”榜样的辛娅表示，学习语言就像为她打开了一扇窗户。她想拓宽自己的视野，并说：“我很幸运能体验大学生活。”

（本文除王小莉外，其余名字均为化名）

九派新闻记者 徐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