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幼儿园入园报名开始了，不少今年入园孩子的家长都在讨论着入园相关的话题。

公立示范幼儿园、双语幼儿园、普通民办幼儿园、普通公立幼儿园该如何选择？双语幼儿园对英语启蒙有帮助吗？等等。。。

上双语幼儿园真的能帮助孩子提高英语水平吗？其实问题远比好处多。希望今天的文章能让大家对私立幼儿园有更深的了解，也给大家在教育方面新的启发和思考。

以下内容来自“阿柔阿团”，作者一龙，清华大学助理教授，数学领域最懂心理学的教育家，两个孩子的父亲。

希望私立幼儿园能帮助孩子学习英语是中国家长的普遍愿望。

对于很多家长来说，一个全天有外教的幼儿园，甚至是所有老师都说英语幼儿园，有着无可比拟的优势，其劣势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毕竟，孩子的英语启蒙从来都不嫌早，给他们提供一个沉浸式的英语环境，不仅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还能让家长省去很多心思，为未来的教育开辟一条光明的道路。唯一的缺点似乎就是价格比较高。

然而，有得必有失。有时我们过于关注自己想要的东西，却常常忽略了真正的损失。也许我们应该反过来思考这个问题——在所有可能的成本中，我们更愿意承担哪种损失？

理想是美好的，现实却很残酷。在自己开办幼儿园，走访了北京几十所幼儿园之后，我有了更深的体会。我觉得，在北京大部分民办幼儿园，外教和英语教学带来的问题其实远远大于带来的好处。

双语幼儿园，甚至全英语幼儿园的广泛流行，并不是因为教育学或心理学研究证明这种模式能给孩子提供更理想的教育，而仅仅是家长对幼儿园能提供英语启蒙的期待。

而真正理想的教育模式却相反，在市场预期的压力下，生存空间越来越小，成为​​了非主流的教育形式。

问题的根源在于难以找到的语言环境

作为一名发展认知心理学家，我首先必须肯定家长对孩子双语学习的热情。

人类学习语言的黄金期确实是学龄前阶段，在生命的最初几年，幼儿对环境中的语言非常敏感，学习效率非常高，这比成年人有明显的优势。

此外，有初步证据表明，从小就沉浸在双语环境中的孩子，与在完全单语环境中长大的孩子相比，在自我控制、记忆力、创造力等高级认知功能的发展上具有一定的优势。

很多研究都支持孩子从小就应该接触双语甚至多语环境，包括汉语方言。因此，如果有机会让孩子沉浸在多语言环境中，对他们来说确实是一件非常有益的事情。

但我觉得这样的多语言环境应该基于现实，语言是交流的工具，当孩子有真正的交流需求时，他的语言才能得到最好的发展。

比如家庭中不同的成年人可能有不同的母语或者方言，他们用自己最熟悉的语言去和孩子交流，孩子自然也能学会这些语言。

或者，如果孩子所居住的社区有来自不同国家的人，孩子幼儿园的人口构成自然也会多样化，大家根据自己的需要用自己的语言进行交流，孩子也能得到良好的语言刺激和发展。

现在的问题是，中国基本是一个单语国家，即便是在北京私立小学英语外教一对一，除了少数外国人聚集的地区外，绝大多数地方的自然语言就只有汉语。

在这种情况下，“为了双语而”创造的人工双语环境与自然的双语环境存在着显著的差别，并因此为很多问题埋下了隐患。

问题一：外教到底“教”孩子什么？

对于学龄前儿童，特别是三四岁以下的儿童来说，“学习”与“生活”密不可分。孩子要想向成人“学习”，必须与成人建立了良好的亲密关系，有了足够的信任和安全感，“学习”才有可能真正发生。

大人如果想和孩子建立亲密关系，需要积极参与孩子的生活，特别是在育儿过程中。孩子难过时，给予温暖的支持；孩子尿裤子时，帮他擦干净、换裤子；孩子能力不够时私立小学英语外教一对一，喂他吃饭、帮他穿衣服、穿鞋子。这些都是建立亲密关系的重要支点。

其实，孩子最重要的“学习”也发生在这些日常过程的琐碎中。育儿阶段恰恰是孩子最需要老师的时候。在这些一对一的育儿过程中，他们有机会和老师单独相处一会儿，聊聊天，讨论一些他们当下真正关心的问题：我饿了，我冷了，我想要一个拥抱。

当你真正理解了孩子是如何学习的时候，你就会意识到，在一个班级里，老师的“上限”往往是和孩子最不相关的，但老师的“下限”却是孩子学习的源泉。

在一个非常典型的私立幼儿园国际班中，外教和班主任虽然学历和水平都很高，但是他们并不参与幼儿的托管过程，只负责教授一些预设的课程和组织幼儿活动，相反，班级里文化水平最低的保育老师才是最贴近全体幼儿的，也是幼儿学习的真正对象。

如果一个班级的托儿人员水平足够高，能够对大部分孩子提供良好的照顾和回应，让孩子普遍有很好的安全感，那么在这种情况下，孩子就有机会从相对陌生的外教那里学到一些“基础知识”。但这样的外语学习效率很低，与很多家长期待的“沉浸式”程度相差甚远。

问题二：找不到理想的外教

理想的外教是拥有本国幼教背景，了解孩子、有相关经验，能够积极参与到孩子的照顾和养育中，成为孩子可以信赖的照顾者和孩子真正可以学习的人。

但在现实中我们会发现，除了极少数只招收外国学生的国际幼儿园外，这样理想的外教在北京的幼儿园里几乎完全找不到。

我认为有几个因素。

首先，幼儿园老师在任何国家都属于收入较低的相对弱势群体，在美国，大学毕业生起薪平均在5万美元左右，而幼儿园老师的平均工资只有2.3万美元，即使转行，薪资也不会有太大的提升。

这就导致幼教教师出国的能力和意愿较低，除非有家庭原因或者一些特殊机遇私立小学英语外教一对一坦白地说，双语幼儿园不太可能培养出英语孩子。，很少有外籍专业幼教教师会来中国长期工作。

其次，非幼师但母语为母语的外教到中国后会优先进入中小学的国际学校，因为国际学校安全、假期长、福利好、有外国人社交圈；其次会倾向于选择英语培训机构，因为培训机构时间灵活、自由度高，工资相对较高。

幼儿园是大家最讨厌去的地方，原因也很好理解。幼儿园工作很辛苦，责任重，工资低，工作时间长，假期少，社会地位低。一个好的母语外教去幼儿园有什么意义呢？

最后，即便幼儿园非常重视外教，不惜代价高薪聘请优质母语外教，也几乎不可能要求外教参与到孩子们的日常照顾中。

幼儿园里的外教大多只是在固定的时间进行一些有计划的教学活动，比如把小朋友聚集在一起唱歌、讲故事、看视频、教一些简单的课程，更多的时候只是坐在班级的语言角休息。即便如此私立小学英语外教一对一，外教的流动性也出奇地强，毕竟不管怎样，这份工作真的不算光鲜。

由于以上原因，虽然幼儿园理想的外教都很好，但现实中很难遇到满意的外教，除了少数偶然进入幼儿园的优质外教，更多时候我们看到的都是经过市场筛选而留下的外教，有时甚至动机不纯。

一位少儿英语机构的人力资源人员透露，她所在的机构在聘请外教时，甚至都不查对方是否有执教所需的《外国专家证》，在找不到人的情况下，甚至连留学生和“菲佣”都可以来教。

很多外教都是兼职，只为“炫耀”，给家长一种有档次的感觉，外教甚至拿着旅游签证，边旅游边“打工”，导致很多幼儿园外教频繁辞职、更换。

如今，大量双语幼儿园、少儿英语培训机构乃至学校聘用的都是只会说英语、没有任何教育背景的外教，这种“半路出家”的外教教学水平很低，更别提他们是否了解儿童教育心理了。

还有不少外教口音很重，比如有个老外说话带有湖南口音（搞什么，还取笑我们法国人），就算他中文说得很好，你愿意让你的孩子在英语启蒙的初期就接触到这样的口音吗？

幼儿园管理者也很难外教进行彻底的背景调查和纵深管理，这给幼儿园留下了巨大的隐患，长此以往，风险难以控制。

问题三：沟通不畅，优先次序颠倒

正如我们在问题一中提到的，由于幼儿只有从他们信任的看护人那里才能真正学到东西，因此很多幼儿园管理者，甚至家长自己都会发现，仅仅依靠外教的一点英语输入，似乎对孩子的英语学习没有太大的帮助。

为了帮助孩子尽早开始说英语，一些幼儿园开始做出强制规定，幼儿园的中文老师甚至保育员必须在幼儿园说英语。

如果说问题一、二是现实的“无奈”因素，那么要求中国教师全部讲英语则是一个真正令人恐惧的“人为”因素。

对于大脑正在快速发育的幼儿来说，语言输入的水平不仅会直接影响孩子的语言发展，还会影响许多更高级的认知功能的发展。

20世纪60年代以来，大量教育学、心理学实验证实，幼儿早期的语言输入越丰富，其输出词汇量就越大。

语言丰富环境下的孩子一天能听到21000多个单词，语言贫乏环境下的孩子一天只能听到不到6000个单词；到三岁时，两人输出词汇量的差距就达到600个单词，到小学二年级，差距将拉大到4000个单词。这样的差距会直接影响他们的阅读水平、学业成绩和未来的发展。

此外，2010年Levine的一项纵向研究发现，看护者与14至30个月大的孩子进行的数字对话，可以有效预测孩子46个月时的数学水平。换言之，看护者给予孩子的语言输入，可能直接影响孩子的数学发展。

这些研究结果和中国幼儿园教师讲英语有什么关系呢？虽然目前还没有相关的研究，但根据我的大量观察，当中国幼儿园教师被要求只讲英语时，他们与幼儿日常交流的数量和质量都会大大减少。

其实这并不难理解，即便对于很多英语很高甚至有过留学经历的家长来说，如果被要求整天只跟孩子说英语，那么他们与孩子的对话质量也会受到一定的影响。而对于整体英语水平较低的幼儿园老师来说，整天说英语更是痛苦。

在这样的要求下，很多老师都是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才说英语，讲的内容也主要是要求孩子遵守规则，其中夹杂着少量与课程相关的英语，几乎没有日常的、琐碎的、生动活泼的语言，因为他们根本没有这方面的积累，想说也不会说，更谈不上进行可以激发孩子多方面认知发展的更深层次的语言交流。

本意是让孩子学英语，却为了这一门第二语言的微薄发展，连第一语言的大力发展都放弃了，阻碍了孩子和老师之间的交流，阻碍了孩子长远的语言和认知发展，这个代价实在不值得。

问题四：父母的期望最具破坏性

在我走访的众多以“外教”或“英语”为主的私立幼儿园中，我发现最大的问题不是外教或中教，而是家长的期望过高。

当一个幼儿园打上“外教”的口号后，其价格必然会上涨一个档次；而家长交了更多的学费后，必然对幼儿园有更高的要求。

有些家长期望孩子入园几个月就能说英语，有的家长则希望孩子词汇量能有明显提升，更有热情的家长提出了更具体的要求：孩子幼儿园毕业前，必须通过xxx考试！

英语只是一门语言，它最大的作用应该是交流。在幼儿园，孩子们除了语言之外，还有很多发展目标，很多软技能需要习得和练习，需要很多时间和空间来完成他们真正的成长。相比于孩子的身心健康和个性，第二语言真的太过渺小和微不足道。

可惜，无论幼儿园多么想帮助孩子全面发展，多么努力地引进先进的理念，一旦背负了家长对英语的功利目标，一切真正的教育都会破灭，最终逐渐沦为英语培训机构，用越来越多的英语课程填满孩子的时间表，用短期的、有意义的产出满足家长日益增长的需求。

最后的想法

我参观过美国、日本等许多优秀的幼儿园、托儿所，但在这些备受好评的大中型幼儿园里，却没有见到过外教。

相反在社区里，我看到过一些美国移民家庭创办的家庭式幼儿园，由于校长和老师都是来自法国、墨西哥或者中国的移民，天然就拥有多语言的环境，因此孩子们在里面也会接触到多种语言。

在中国，由于教育竞赛的低龄化，为低龄孩子营造一个人工的双语环境，让他们能在英语竞赛中占得先机成为了很多家长的追求。

正是这种对英语教育的狂热追求，让民办幼儿园陷入了困境——进则牺牲孩子真正的教育；退则难以吸引家长、招不到学生。

解决这一困境的钥匙掌握在每一位家长手中。

多语言环境对孩子当然有好处，但自然、安全、舒适的环境更重要。如果家长能逐渐意识到孩子的外语学习只是幼儿园生活中很小很小的一部分，能放下外教和英语成绩的执念，民办幼儿园就能逐渐走上正轨，把真正的教育重新提上日程。